微信捐款谜团 白血病女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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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绮雯原本以为,通过网络公益众筹快速的传播能力,筹够了善款即能手术,然而,误信不靠谱的“众筹平台”后,她还要等待多久才能“重生”呢?

3月22日,广东电视台《社会纵横》播出一则揭露微信捐款谜团的新闻:肇庆女孩黄绮雯今年刚刚18岁,三个月前被诊断出急性淋巴白血病,医生告诉绮雯的妈妈,如果不化疗,绮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,还有一个机会就是骨髓移植。

因为父亲与绮雯的骨髓匹配度达80%,只要具备40万元的移植费,绮雯就可以“重生”。但是高额的医疗费用并非绮雯一家能担负的。生命与时间赛跑,父母不得不四处筹钱。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,绮雯想起了最近很火的“网络公益众筹”。她偷偷关注了一个微信公众号:“白血病公益救助会”。不料,在短短三个月中,绮雯的心情却“过山车”般,被该公众号从殷切的希冀,带到摧残的谷底。

3月25日,绮雯站在新公益记者面前,这时候她已经接受了电视台两次采访。化疗后的她脸色苍白,但她依旧勉强打起精神,重述了一次案情。“希望报道出去,不要让骗子得逞。”这是她说得最多的话。

起因

关注了个公众号“白血病公益救助会”

故事从确诊白血病的一刻说起。今年1月,莫名其妙的剧烈骨痛,让18岁少女黄绮雯陷入重病的漩涡。正值花季的她被诊断出急性淋巴白血病,如果不治疗,生命就要在一个月内“倒数”。

绮雯爱画画,爱笑,长着一头漂亮的秀发。确诊前,她在校期间一直努力学习,按理,她应该安坐课室与同学一起备战高考,一起为将来的人生打拼,但这突如其来的病,改变了一切,也让绮雯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。

生活在肇庆四会市,绮雯的家境比较困难。“我家一家四口,弟弟就读于四会市仲泰小学,母亲因患先天性单肾,经常腰酸背痛,腰膝无力,丧失劳动力,不 能参加社会工作,只能留在家中处理一些轻便的家务,全家人的经济来源仅靠父亲一人在一家私人企业做电工的收入,月收入微薄,仅能满足日常的开销,因此,我 就读四会中学高中年级期间均向学校申请困难学生学费减免,以减轻家庭负担。”

但是,白血病的到来,让一切变得被动。“医生说,父亲与我的骨髓匹配度达80%,骨髓移植唯一治疗病情的方法,但移植费高达40万元,我们一家根本无法支付。”

让绮雯内疚的是,为了给自己治病,父母耗尽家财,后续的化疗和移植费用缺口更是庞大得很。但如果她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,将随时会有生命危险。绮雯不想父母伤心,此时,她想到了最近很火的“网络公益众筹”,试图为自己筹集治疗费,为父母分忧。

虽然上化疗药时,绮雯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,但她的身体还是受不了,头像针扎,眼睛又涨又痛,头晕,呕吐。尽管病床上的绮雯身体极度虚弱,她依然坚持着跟一个微信“好友”保持联系。原来,绮雯偷偷关注了一个微信公众号“白血病公益救助会”。

绮雯与“白血病公益救助会”工作人员取得了联系后,对方要求她提供一些资料,包括白血病报告结果、身份证照片、病床照等。“‘白血病公益救助会’的 工作人员说,会安排志愿者过来进行确认。事情顺利地进行着。随后,对方又要求我提供一篇求救的文章,并由工作人员审核后发布到平台上,一切做完后,公众号 的工作人员给我发来微信支付二维码,说会附在文章最后,方便捐款人打款。”

变数

收捐款统计与捐款数额明显不符

很快,《青春绽放的白血病黄绮雯的呼喊:“救救我”》的微信文章便出现在“白血病公益救助会”公众号平台上。文中,除了微信支付二维码之外,还在最后一行特别注释:“患者情况全部属实,本协会联合广州市志愿者协会已经通过当地政府,患者所在医院查证,请大家放心募捐。”

“救助会”帮绮雯建了一个微信群,让绮雯将自己的亲戚、朋友拉进群,方便一起转发慈善的链接。“据说,建群是为了方便捐款,人多力量大”,绮雯说,微信群的人数多达500人,大家都十分积极地为她转发求助文章。

就在大家积极为绮雯筹款时,绮雯的同班同学发现了“不对劲”。“就在同学们扫描了二维码捐款时,大家都发现,对接的账户名,根本不是绮雯的名字;另 外,据同学反应,一时间,有几十个同学向我捐了款,但是奇怪的是,我仅收到9个人的捐款,合计才50多元。”——捐款统计与绮雯收到的捐款明显不符,钱去 哪儿了?

绮雯很想知道“为什么”?“我当时很虚弱,但依旧坚持用微信向‘救助会’工作人员发问,对方却坚称,救助会平台显示的捐款二维码是我的名字,可能是 我们的手机出现了问题……”尽管绮雯觉得该解释有所搪塞,却找不出反驳的理据,然而心生怀疑的不止她一个,微群里,绮雯的同学要求该“救助会”的工作人员 出示其从事公益救助的证据时,对方更是“黑脸”回应:“以后不要再找公益组织救你了,没人会帮助你。”

随后,绮雯马上打电话找公益组织的负责人寻求解释,对方不仅“拉黑”了她,一个自称“白血病公益救助会”名为李芳的工作人员,还专门发信息给绮雯发了让她伤心至极的话:“你就应该被骗!”

结局

“公益组织”疑是空壳公司

满载绮雯期盼的“公益众筹”,顿让人大失所望,大伙儿给捐出的“救命款”更是“失联”,一连串的变化让绮雯寒心。“心里很失望,觉得一条可以延续生命的道路,就这样关闭了。”

绮雯不甘心,除了已经向家乡当地的公安机关报警外,她希望拆穿骗子的骗局。“我是生命与时间赛跑的白血病患者,他们居然昧着良心对我行骗,我相信这 个公众号还会骗更多人。尽管捐款可能都追不回来,但我要用自己的经历,告诫大家,警惕这个公众号,以及不要随便相信这种来路不明的‘公益组织’募捐。”3 月12日,绮雯打通了广东电视台的报料热线。

“爱心人士给绮雯的捐款到底有多少?而这些‘救命款’又去了哪儿?该公益机构是否存在?”带着问题,广东电视台的记者徐海洋对“白血病公益救助会” 展开了调查。徐海洋先根据公众号所登记的工商信息,找到了账号的主体:“深圳市华泰暗夜科技有限公司”,并驱车前往所在地。寻找一圈后,并没有找到相关的 组织机构。“经过询问,一名在该地工作7年的市民告知,从未发现过此机构的存在,就算有这家公司的快递件,都一直没有人收取。所谓的‘白血病公益救助 会’,很可能是一家空壳公司。”调查结果让徐海洋陷入了无奈。

目前,绮雯的求助信依旧挂在“白血病公益救助会”公众号上。新公益记者点开页面,在识别捐款二维码后,看见弹出一个转账页面,此处并无收款人的任何 信息,输入金额确定捐款后,页面显示的受捐助者不是绮雯,而是“向求助在线客服转账”,收款人并非求助人,捐款会去哪里呢?记者带着疑问添加了公众号显示 的咨询客服微信号,至今仍未通过验证。

据了解,广州市志愿者协会于2009年成立,并于2012年已更名为广州市志愿者联合会,所以现时民政局并无“广州市志愿者协会”这一名称。而该微 信公众号是于2016年2月建立的,所以公众号所提及的与广州市志愿者协会达成一致的说法并不成立。广州市志愿者联合会相关负责人昨日回应称,联合会与此 公众号毫无关系,联合会是不会从事任何与个案募捐相关的合作事项的。他还提醒广大市民,为避免类似骗局发生,今后欢迎受助者提前与广州市志愿者联合会联系 并核实有关信息。联系电话:020-83703500

网络募捐如何才能放心求、放心捐?

本报新公益记者四问网络大病众筹;专家称:网络众筹平台需要自律,更需要他律

上周,本报新公益周刊从捐款余额监管角度探讨网络大病众筹的乱象,网络众筹话题持续升温。今年“两会”期间,得到全国人大会议表决通过,即将实施的《慈善法》对网络募捐做了肯定,众筹作为网络募捐的一种形式,可以成为中国慈善的救赎,帮助社会重拾公益的信心。

从上期《新公益》探讨的个人公众号募捐导致难以监管的捐款溢出现象,到本期曝光的白血病女孩黄绮雯被打着“公益”旗号的公众号骗捐事件看来,现阶段的网络募捐,仍旧问题重重。

对此,新公益记者就市民与求助者的疑问,追访现时使用最多的网络众筹平台负责人以及资深公益专家,问诊“网络募捐”如何做,才能“放心求”,及“放心捐”。

问:为了避免陷入绮雯同类陷阱,网络众筹应该选择什么平台?

答:《慈善法》规定取得公募资格方能开展“网络募捐”

刘春晓:类似于绮雯遭遇的网络诈骗案并不在少数,大家都忽略了一点:微信、微博平台下开通的公众号,也有等级之分,其身份认证,最起码会通过“加 V”认证来区分。一些贫病交加且生命与时间竞赛的患者,往往因为“情急”而忽视了这样的认证。而不法分子利用“重症患者没有精力追回捐款”的心态、“捐款 未交付到求助人手上”等情况来逃避法律责任,也因此造成网络众筹有风险。

梁栋斌:根据《慈善法》指引,个人求助若要使用网络募捐,就要通过有公募资格的公益机构及公益基金会进行,便能保证众筹安全可靠。

以恤孤会为例,救助病患家庭有三个程序:一是通过媒体报道、推荐来审核求助个案;二是派专人核实所关注到的求助个案信息,然后再进行相应救助;三是 通过医院了解个案情况,患者在医院的详细情况都有迹可循,医生会给予我们清晰的意见,恤孤会再根据专业意见制定实际需要的救助金额;四是按照定向捐赠的规 则,把捐助的钱一分不少地转账到救治医院账户上,指定这笔钱是用在哪一位患者身上。

二问捐款方式

问:据本报《天天公益》采访过的不少患者反映,他们广泛使用网络众筹平台“轻松筹”来筹集治疗费。该平台很高效,但使用过程也听到很多说法,比如众 筹所得款项不是第一时间进入求助人账号,而是给第三方管理;达不到目标金额,所有人的捐款就要原路退回。众筹平台为何不能一有捐款就划拨给求助人?

答:正在研发拨款系统避免资金积压

于亮:使用“轻松筹”的求助者需要清楚,“轻松筹”是一家众筹公司,通过严格的审核机制进入微信平台,大病众筹只是轻松筹业务中的一个板块。使用大病众筹的用户行为属于“个人求助”,并非《慈善法》所指的“个人募捐”,为此,平台不具备公益性质。

但大病众筹过程的每一笔捐款,哪怕只有1元,我们最终也会将筹到的钱转到救助用户的手上,并非传言所说,达不到目标款项就要退还给捐赠人。但是,基 于我们是商业机构,依托微信平台的“财付通”项目进行大病众筹,微信平台对每一笔划款,都要收取手续费。对比之下,公益机构的划款,则是免手续费的。所 以,目前难做到收一笔捐款划拨一笔。基于运营压力,如果未达到目标金额就要申请划款,就要终止众筹。

田原:“病友帮”虽然是商业机构,但大病众筹板块却是公益性质的定位,和恤孤会合作,依托恤孤会管理求助者大病众筹的善款。登上网络众筹求助的人, 都离不开两个特点:“贫”和“病”,而贫病交加的人,都在等待及时的救命款维持治疗。不少公益众筹平台都会和轻松筹一样,指定15天、30天的筹款限期, 到达限期才能划款,但这明显不符合“及时”救治的原则。为此,作为公益众筹平台,是有责任开发技术,做到善款收一笔划一笔,一来避免资金积压,影响公益 性,二来也能做到“及时”划拨。

目前,平台正在与恤孤会制定善款“三天一拨”,甚至“两天一拨”的方案,拨款同时也不会影响众筹进度。

三问求助资格

问:对于因大病求助网络募捐的事例有很多,但今年2月曝光一则名为《好心人,感谢您帮一下我的白血病女儿》的求助却耐人寻味,消息是一个绍兴女子发 的,希望能募捐30万元。她的很多朋友看到后,都在转发,并献出爱心。然而,有人发现,求助者有车有房,质疑其有财产保障,为何要求助众筹。就目前来看, 同是登上众筹平台,比如腾讯乐捐要求求助者提供贫困证明,而轻松筹却不需要,为什么所需条件不一样?

答:贫困人士可众筹,遇“灾难支出”也可众筹

梁栋斌:一般来说,公益众筹都需要提供有关部门开具的《贫困证明》书。

于亮:经济基础属于贫困的人士遇到大病固然需要求助,但除了贫困的家境,还有“灾难性医疗支出”的现象,这种现象,小康之家更为普遍。“灾难性支 出”是国际上一种衡量标准,一个家庭的医疗支出占家庭可支付能力的比重等于或超过40%。这意味着一个即便有较稳定的收入、有相当积蓄的家庭,也将因大病 而陷入困境。依据《柳叶刀》新近一项调查显示:2011年度,中国灾难性医疗支出的发生比例为12.9%,即1.73亿中国人因大病陷入困境。

“轻松筹”曾经遇到一名车祸者的众筹,有人“举报”此人是肇事者,家境并不贫困,但工作人员经过医疗机构核实,此人因伤情十分严重,而且家庭倾尽所 有救治,已经陷于欠费境地,然而按照收入水平,该人不属于贫困人士,无法登入公益众筹范围,才来求助轻松筹,为此我们仍允许求助继续进行。

四问款项监管

问:众筹款项下拨到求助者手上后,款项使用的监管,到底关不关众筹平台的事?

答:善款使用不当,众筹平台有责任监督

田原:慈善公益平台需要解决双向资讯、双向负责问题。首先要对捐款者负责,保证被捐助者的病情、身份信息、家庭情况、所需费用是真实的,捐款者才能 信任和安心;其次要对被捐助者负责,善款要及时、足额、点对点地转到被捐助者的手上。目前出现的网络众筹诈骗案件主要有两种类型:一种是对受捐者,另一种 是对捐赠者。公益众筹平台是有责任通过“自律”来对捐受双方负责。比如“病友帮”,因为通过有公募资格的机构监管资金,如果所求部分的捐款依旧不足以支付 现时治疗费,则再签协议使用溢出部分来支付。如果善款未用完,则将溢出部分,放回公共资金池中,用于同类项目救助。

于亮:众筹平台是应该肩负起善款监管责任的。可能起初没有意识到这一点,但新闻报道中,有不少个案通过轻松筹获得捐款后,求助人去世了,家人用余款 去旅游的个案。如今我们不断完善举报机制,建立社会人士“举报”机制,让大家一起来监督善款使用情况,通过这个机制,也处理了几个骗捐个案,将众筹所得还 回求助人手上。对于余款监督,平台日前通过和中国红十字会合作,成立公益基金会,下一步还将通过该基金会完善余款监管。

刘春晓:按照民法上关于赠予的附加条件,作为捐款人,也可以根据网络众筹的支付记录,向受助者追回用不完的捐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