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童孤独症：来自星星的孩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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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月31日下午，湖北省十堰市四五厂幼儿园，闷热多云。

这是“六一”儿童节前一天，上午参加完汇报演出，午饭过后的小朋友们都很快进入了梦乡。下午三点开始，陆陆续续有孩子醒来，在院子里嬉笑追逐，银铃般地笑声回荡在院子上空。

相比院子里的欢声笑语，幼儿园二楼安静得格外异常，整层阳台都被不锈钢护栏密封了个严严实实，甚少看见孩子们在一起玩耍的身影，偶然有老师牵着孩子走过，也是匆匆一瞥。仅仅是一层楼的距离，却像是时空交错的转换，隔绝出了孩子的两个不同天地。这一层楼被称为：起航自闭症儿童康复训练中心（简称起航康复中心），17个孩子却有11个老师，一对一的教导显示着孩子的特殊性。

自闭症，即儿童孤独症，与其他正常孩子的寂寞孤独相比，他们的孤独与生俱来，也永远挥之不去。他们不盲，却不愿与人对视；不哑，却很难跟人交流；不聋，却对声响充耳不闻。这些孩子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，活在自己的世界，沉浸在自己的空间，他们排斥甚至抗拒着外界的一切，让其他人无法走进他们的内心。因此，患有儿童孤独症的孩子又被称为“来自星星的孩子”。

16岁的小杰是起航康复中心里年龄最大的，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年有余。之所以还叫他孩子，是因为他的体型仍停留在十岁孩子的模样，而心智则停留在六岁。步入青春期的小杰，已经不适合与低龄孩子们一起做康复训练，他被分到了一个额外的教室，与另外几个唐氏综合症的孩子学习最基本的生活自理。由于儿童孤独症的孩子多数不爱活动，小杰浑圆的肚子让他连穿鞋都无法弯腰。下午的音乐课让小杰情绪亢奋，胖胖的胳膊跟着音乐在课桌上随意挥舞，口中也念念有词，偶尔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。但没一会儿就烦躁不安起来，开始自顾自的在靠近眼睛的地方，扭曲玩弄自己的手指。孤独症儿童都很难有注意力，老师往往需要成百上千次的重复，他们才能根据指示做出正确的动作。

小杰将关节处刚结痂的伤疤抠了几下，康复中心的老师蓝天见状，一把拉住了他的手，以免伤口再次抠开炸裂。小杰肉呼呼的手背上，已经不允许他再自虐了，关节处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有十余个，胳膊上的划痕伤疤也不计其数。步入青春期的小杰，性格虽然开朗了不少，但脾气也变得格外暴躁。只要不能满足他的要求，就会拿拳头砸墙或砸护栏，直到双手鲜血淋漓。阳台上那一排不锈钢护栏接近两米长的凹陷，就是小杰的“杰作”。被老师按住了双手，示意不许再抠了之后，小杰“呵呵”地憨笑了两声。听见楼下爸爸叫喊自己的声音，又激动地站了起来。

爸爸刘铭（化名）自己做生意，小杰一边含糊地喊着“爸爸”，一边在老师陈囡的帮助下穿上鞋子。看着一脸兴奋的儿子，刘铭却格外疲惫。自从6岁儿子确诊为儿童孤独症后，刘铭与妻子的第一反应是，孩子关在家里太久，大人情感疏忽造成的。经过几年的心理疏导及药物治疗，刘铭才绝望地发现，这种儿童孤独症并没一种彻底治愈的方法，而孩子由于干预的过晚，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。“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了吧，我最大的愿望是他能够自食其力。”刘铭说，不敢想他会对社会有贡献，起码不要成为别人的负担，他能够快乐活着就够了。刘铭叹了口气，摸了摸小杰的脑袋。

送走了小杰父子，康复中心的老师陈囡刚关上大门，就听见背后“哇”一声大哭，扭头一看是四岁的圆圆。她是这里最小的孩子，看见有孩子被家长接走，也开始哭闹着找妈妈。陈囡抱起圆圆前往统感室，一边哄她一边又欣慰的笑了，相比刚来时圆圆对亲情的淡漠，她现在已经恢复的相当不错。进入统感室，圆圆的大哭并没有引起其他孩子的注意。7岁的滔滔跟博扬在老师的指引下进行统感失调训练，两人沉默着一遍又一遍从弯饶的隔板中笨拙地穿行；8岁的晓峰兀自拍着皮球，尽管没两下皮球就脱离了控制，跑出了老远；8岁的一凡跟6岁的欣欣组成一组，在老师的牵引下进行臂力协调训练。偌大的统感室，只听见老师的指导声跟仪器、皮球的滚轮声，孩子们偶然间发出的吱唔，也是听不清内容的喃喃呓语。

为了不影响其他孩子训练，陈囡抱着哭闹的圆圆去门口等，时间已经差不多到母亲来接她的时间了。犹记得两岁半刚被送来时，圆圆甚至都不会爬，母亲王红（化名）再三跟她挥手道别，圆圆都视而不见。除此之外，圆圆还暴躁地如同一头小狮子谁都近不了身，更没有协调能力，坐着都能自己滚倒。好在孩子小发现的早，陈囡与同事们悉心照顾着这个最小的宝宝。用糖果、表扬等手段不断地激励引导，再加上感统训练和沟通交流，四岁的圆圆终于接近正常儿童的轨迹。

孩子的自闭状况，曾被妈妈比喻为“一扇或许永远也敲不开的门”，但在老师的柔情呼唤下终于打开了一丝缝隙，小心翼翼地让阳光照射进来，感受着正常世界的雨露光辉。“当看到她完整的做完一次早操，并第一次扑过来喊妈妈时，我激动地哭了好久。”王红回想着当天的场景，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，止不住的抽泣。她还有个儿子已经九岁，同样是儿童孤独症患者。与妹妹不同的是，发现的晚治疗效果已经不大，哥哥就被送回了农村老家抚养。

为了更好的照顾女儿，王红辞去了工作，在家一心一意地教导女儿。除了接送，她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：“两个孩子都是自闭症儿童，让我怎么跟别人说？”

外人异样的眼光压得王红喘不过气，担着经济和精神的双重压力，王红觉得自己与丈夫都是在孤独地走路：“好像欠了一笔债，永远都无法还清的一笔债，一直到死都不能安心。等我们都老了，谁来照顾他们兄妹俩？”

王红也曾几次坚持不下去，抱着老师嚎啕大哭，哭完又抹干眼泪将女儿接回家中，耐心地给女儿做康复训练。自闭的女儿越来越活泼，尽管沟通交流不多，但也能说出一些完整的句子。偶然间给妈妈的一个亲亲或者拥抱，都能让王红泪流满面。“我总想着孩子有一天能康复，能融入社会自力更生，能与人正常交流。”这不仅是王红的期盼，更是有自闭症孩子家长的共同梦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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